“你明明可以毫發無損的回來，卻下落不明，生死不知一年多。我真的好怕，你回不來了.....爺爺我啊，能等你爸爸等這麽多年，可爺爺沒辦法等你了啊.......”許爺爺的手指輕顫，撫著許青龍臉頰的微弱力氣都要沒有了。

“一方面是因為爺爺已經老了，等不起了。另一方面，太痛苦了.......”帶著期待卻又帶著絕望的等待，煎熬的仿佛把整個心一分為二，一半放進水裏，一半放進火裏。

許爺爺擦擦濕潤的眼睛，“這一年多，直到玄武那裏得到了消息之後，確認了你還活著的事實，這個家才算是活過來......糖糖，爺爺一直沒和你說起這些，是不想你想太多，但是，你首先應該想的，是你自己的安全。你要記住，如果有家，許家遭受滅門之災，你一個人能逃出去的話，就一個人趕快逃走.......”

許青龍伸手按住了許爺爺的胳膊，“爺爺，不會的。這種事，永遠都不會發生。”

許爺爺笑了笑，“你媽媽被綁架的事，咱們也不是都沒想到。現在，敵人身份不明，咱們家的地位也很特殊，如果真有什麽危險，沒有人會幫咱們的。許家倒了，或許會讓整個世界來一次大地震，但是與十幾年的巨大損失相比，除掉許家的這個誘惑，才是最大的。爺爺不是在危言聳聽，也不是在杞人憂天，只是在說一件很正常的事而已。”

“許家綿延這幾百年，也是經歷了很多次的滅門之災的。很多次，許家都只剩下一個血脈。整個許家，包括被分出去的許家，就只剩下一個血脈。可許家還是能延續下來，就是因為取舍。許家一直都在取舍。所以，你要明白，當危難來臨，你要先確保你自己活下來。才能去考慮別人。這就是取舍。人性的取舍。當滅頂之災真的來臨了。所有的道德，良心，都要舍掉。你只要考慮自己活著的問題就可以了......”

許爺爺蓋上許青龍的手。“不拋棄這種事，說起來很偉大，做起來更偉大，可並不適用於許家。你如果連你自己的生死。都無法左右，那麽就算你救下了家裏所有的人。你也會失去更多更多。爺爺最後跟你說一次，永遠都不要去考驗人性。你聽明白沒有？”

許青龍聽懂了。當家裏不再有現在的富足資產，窘困甚至饑餓，都會成為顛覆家人之間所有情感的東西。就算她相信家裏人不會這樣。可她也不能否定爺爺說的話。此一時彼一時，不同的情況，環境。時間之下，一切都會不同。

可是。“爺爺，假如，真的有這麽一天，我就算用盡全力也沒辦法保住全家人的話，我也不會獨自逃跑的。但是，我一定會確保自己完好的活下來。這不是因為我要傳承許家，這是因為，我要報仇。”許青龍眉目清澈，說出的話卻仿佛地獄之中的夜叉，“這世界所給予我的，我都會加倍償還。快樂也好，痛苦也罷。我都會千萬倍的償還。如果我失去了您和媽媽他們，我就會用千萬條人命來為你們陪葬！！！”

許爺爺眼前一黑，他說半天，孩子完全沒理解.......主要是，狡兔還有三窟呢，許家何止三窟。就算許家現在全部的資產都被毀掉了，地球上的某個角落裏，還是存放著可以讓許家覆原的財富。取舍和數不盡的財富，才是許家能傳承這麽多年的原因。

他說這些，也是未雨綢繆而已。畢竟現在情況真的不算明朗。做最壞的打算，也不算錯。

“爺爺，無論那股勢力是什麽人，有多大的能力，他們的目標，都是我。許家也是因為護著我被牽連的。即使現在咱們處於劣勢，但是只要我在這裏，他們就肯定還會出動的。我承諾您，再一次，只要讓我抓住了他們的尾巴，我這次一定會捏住他們的七寸之處。爺爺，就算敵在明我在暗，可主動權，卻是掌握在我手裏的。”

許爺爺再次眼前一黑，“你不許用自己做誘餌！！！”

許青龍額了聲，“我就算不故意露出破綻，我本身也已經是個誘餌了啊.......”

這也對。許爺爺拍拍許青龍，剛才的悲壯氣氛完全被許青龍那句恐怖的話給嚇沒了。現在說起這些話題，莫名的有種黑色幽默感......問題是，“青龍，你告訴我，你是不是知道，你身後還有朱雀在，所以完全不擔心？”

許青龍直接承認了。許爺爺遲疑下，又問，“可是，玄武和白虎已經在這裏了，一年多年你還有點焦躁，現在知道朱雀在，你就不焦躁了。難道，朱雀比玄武和白虎不一樣？”玄武的性格什麽樣，從他當年一出現，就表現的很明顯了。後來對許家人改變態度，也是為了青龍而已。而白虎，他第一次見面就親親熱熱的，可很明顯的，他根本就沒把青龍玄武之外的任何人，當成人類.......

這倆位，在許家可能被滅門的時候，第一件事絕對是慶幸——他們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帶走青龍了。難道，朱雀不是這種人？

許爺爺想起來，小珊曾經說過，她去接青龍的時候，有個很漂亮的小男孩在和青龍一起種花。那個孩子就是朱雀。青龍最少提起的人，卻算是許家第一個知道的人。

許青龍笑了笑，果然瞞不住爺爺。不過，“玄武和白虎也很好，只是他們性格就是那樣而已。爺爺說的很對，朱雀確實不同。”許青龍想了想，“舉個例子來說的話，我想要一條毒蛇。玄武會拔掉毒蛇的牙才給我，白虎會拉著我一起去捉，而朱雀，會直接給我一條毒蛇，最好最毒的毒蛇。卻絕對不會讓毒蛇咬到我。朱雀，在這裏......”許青龍指了指自己的心臟。

許爺爺心裏一驚，這是，什麽意思........這是說，朱雀........

這個話題，許爺爺沒敢繼續下去。許青龍也一點沒有自己說了驚人的話的自覺。心裏還是想著唐璟和劉小娜他們，喝過了兩杯茶之後。許青龍問了出來。許爺爺聽完之後，到沒眼前一黑，確實後腦勺黑了——汗的。

這個問題。其實說白了，很簡單。無論是唐璟還是劉小娜，能力不能力的還都是其次，主要是。青龍少算了人心。也就是說，她沒有徹底的換位思考。她的換位思考。只是考慮，這件事怎麽做才能對當事人最好。比如說當初瞞下劉小娜家失火的真相，也是因為青龍覺得劉小娜承受不了。可她只考慮到了當時劉小娜的承受能力，卻沒想到。除了劉小娜之外，她父母其實都是知道真相的。

這也就造成劉小娜家裏，現在的悲劇。一件事。從來沒有絕對的好和壞，事物都是有雙面性的。許青龍只考慮劉小娜。卻也考慮的不完整。說簡單一點就是，太單純........如果事情真的能按照她想的那樣發展的話，這世上就真的沒有悲劇了。

而唐璟，說是忠義也好，說是隱晦的小心思也罷，他都是不會離開唐家的。因為他有他要做的事，離開了唐家就不能做的事。唐璟，其實並不善良單純，唐家現在和以後，估計都會仰他鼻息生存。這點青龍也想得到，可她肯定不會覺得唐璟心裏陰暗，只會當唐璟是在理所當然的報覆。可問題是，唐璟無論是言語還是表現，都不是報覆的樣子啊.......

許爺爺想了下，換了一種方式和許青龍說，“如果劉小娜這件事，交給我來處理的話，我當時就會選擇告訴她真相。就算她崩潰了，承受不住了，可只要不死，她就總會有重新站起來的一天。犯錯要趁早。因為年紀越輕，越有悔過的機會，等到年紀大了，光後悔就已經痛不欲生了，更別說改過了。就跟這世上，小孩子和老人會被寬容一樣，人生也會對小孩子和老人寬容以待......”

“小孩子是因為不懂，所以錯了也就是錯了。老人是因為太懂了，錯了也無所謂了。”許爺爺看著許青龍，“劉小娜現在，年紀不小不大，想的也是不多不少，所以，她更加難以選擇，難以看清她未來的路。不過，我會這麽做，是因為我和她完全沒關系，我不在乎她會不會難過，會不會不能承受，我只是做出了我覺得最正確的事。”

許爺爺笑出來，“你當時會隱瞞，是因為你在乎劉小娜啊。與其說你做的不夠好，不如說，你不是在處理事情，而是在用心去幫助劉小娜。她現在如何，和你當初做的事，看著是有直接關系，可其實，是沒有的。你一直都在幫助她而已。青龍，當我們在判斷一件事的好壞的時候，不能用暫時的結果去判斷，也不能用暫時的痛苦來衡量。”

“周全或許是好的，可周全在某種程度上就意味著冷血。”許爺爺點點眼前的杯子，“洪水漫天了，要炸掉上游的水庫放水，住在上游的人才能活，才能保住家園。可下游也住了人，放水的話，他們就會失去家園。你說，這水庫，該不該炸掉？”

許青龍搖頭，“該。”說完接著說，“人命關天”這是她很小的時候，許爺爺和她說過的話。

許爺爺笑著說，“可指揮炸掉水庫的所有人，都是下游的居民，他們和下游的居民一樣，都不想失去自己的家園。所以他們想了別的辦法，來代替炸掉水庫。”喝口茶，“他們承諾保障上游居民的生命安全，幫上游的人在下游修建房屋，幫他們搬家，給他們補償，讓他們放棄他們的家園。上游的人同意了，雖然還是死了一些人，可大部分人還是活下來了，重新在下游安家。而死了的人，他們的親人怨恨而痛苦，也很無奈。”

“過了幾年，上游的人聰明，有頭腦，漸漸把下游的人逼的找不到工作，生活的很艱難了，需要背井離鄉去外面打工要養家糊口。這時，下游的人就都在後悔抱怨，當初就該炸掉水庫啊，反正他們能拿到補償，也不少錢啊，比現在強多了啊。當時被譽為英雄的反對炸水庫的人，現在成了過街老鼠.......又過了幾年，上游又發洪水了，這次指揮的人，毫不猶豫的炸掉了水庫。下游的人也沒有反對，他們都失去了家園，上游也沒有人煙了，過了幾年之後，這兩個地方都成了荒地，只有幾個墳頭......”

“炸掉水庫的人，就是當初死了親人的人是不是？”許青龍問。

許爺爺點頭，“是的。他們心裏有怨恨，不在乎下游的人會不會失去家園。而下游的人，過的好的，都是以前上游的人，他們就算想反對，也說不出口。過得不好的，都是以前下游的人，他們以前反對，現在是絕對不會反對了。此一時彼一時，就是這麽一個現實的意思。”

許青龍把這個故事在腦子裏反覆的想了想，然後點點頭，“爺爺，我懂了。人的判斷力，大部分的時候，都是難以做到客觀的。都是根據自身和這件事的直接利害關系，來做判斷的。這和對錯無關。”

許爺爺摸摸許青龍的頭，“你明白就好。所以，不是你做的不夠好，而是因為你在乎，所以才難以周全。”至於唐璟，“他不想接受你的好意，有他自己的考量。你也不用失落。不是你期待過高，而是他們都有自己的人生，有自己的思想，你能幫助他們，能為他們考慮打算，卻沒辦法控制他們的心思。糖糖，你太太和你說過，你不是神，你只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已。不要事事求全，你已經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最好，之後的事，和你無關了。”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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